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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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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总不至于三千吧”

    邵掌柜开始不乐意,沉着脸说,“邵家的济世堂,也不是才开了一年两年,你也是城里的老住户,也该知道,济世堂多暂和别人讨价还价地卖过药”

    “卖药怎么能和卖房子一个样呢”

    “怎么不一样呢在商言商,就是这样,求之如金玉,弃之如草芥。你看那些草药,原本就是生长在荒野的草,平到山上走走,可能随手就可采下一棵,随手就丢掉,可是一经采药人采来,洗净、晒干、切片、炮制,放进柜中,它就成了有价值的东西,有的便宜,有的贵得不得了;有时这种药贵,有时那种药贵,你说它到底值不值,谁都说不清楚。”

    甄永信忍着气,听邵掌声柜高谈阔论,一等他说完,就商量说,“邵掌柜也把价要得太狠了些,给个合适价吧。”

    “狠”邵掌柜生气了,“那就请甄先生自便吧,反正城里有的是房子,何必老盯着我这一口价,一个子都不能少。”

    甄永信嘴唇哆嗦地离开了济世堂,胸口像遭了谁的一闷棍,又痛又闷,憋得透不过气,虎着脸回家,见谁也不搭理。妻子收拾饭时,问他和谁怄气,他只是摇头,不敢发作,胡乱吃了几口闷饭,就说困了,躺到炕头睡下。昨晚睡得透彻,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等妻子把碗筷收拾停当,在锅台上刷碗时,他就躺不住了,爬起来出了门,顺着街往西走。到了夫子庙前,一切还是老样,几个瞎子依在东街的店铺墙根给人算命,只是往西看去,夫子庙前,不见了师傅的卦摊。这时他才想起,出门时走得太急,忘了带钱给师傅买点礼物,毕竟师傅对他有救命之恩,劝他亡命时,又曾给他一包活命的核桃酥,这个世界上,最应感谢的人,就是师傅。他想回去取些银子,转念一想,君子报恩求长,不在一朝一夕,既然到了师傅的门前,岂有回去之理,便硬着头皮,顺着胡同往里走。一边思忖着,见了师傅该怎么说,才能让师傅既高兴,又能准确体会到他下一次来时,必会带来重礼。还没想熨帖,已到了师傅的门口。屋里蹿出一股陈腐的气味。师傅的子徐二,见他来了,迎了出来,“甄先生来了,多暂回来的”

    “刚到家,”甄永信说,“你爹呢”

    “在炕上。”

    “咋不出摊呢”

    徐二哀伤无助地摇了摇头。徐二是个混混,平日里在街上游手好闲,寻衅滋事是他的主业,偶尔也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一块本分人沾惹不起的臭肉。唯一叫人觉着他身上还有点人味,就是对爹还算孝顺。甄永信来到里屋炕前,看见师傅躺在炕上,进出不匀地呼着气,头发完全披散,瞳仁开始发散。甄永信叫了一声“师傅”,徐半仙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会是这样”甄永信吃惊地问徐二,徐二难过地摇摇头,说,“两个月前就起不了炕了,而后一天重似一天。”

    “没找夫瞧瞧”

    徐二摇头。

    “没抓几副药治治”

    徐二摇头。

    “为什么”

    徐二哭了。哭了一会,说,“咳,俺爹攒了点钱,都让俺给败坏光了。”

    甄永信就说,“听我的,你起快去找夫来看看,我去给你弄钱,记着,别找济世堂的夫。”说了,就回家去取银子。

    甄永信回来时,夫正要收拾药箱走人,甄永信问药开了吗夫就说,“不用了,他什么都不需要了。”

    “别介,”甄永信拦住了夫,“好歹也得开一副,不中归不中,治了,活人心里也有个安慰。”

    夫被逼不过,只好胡乱开了一个不关痛痒的方子。打发了夫,甄永信把剩余的银子交给徐二,叮嘱说,“记着,只上济世堂买药,别去其他家。”

    徐二见着银子,就把爹的病差不多给忘了,一连声地答应,到济世堂抓药去了。一副药抓回来,甄永信帮着徐二在院子里,用砖头支了个简易炉灶,涮干净药罐子,开始忙着熬药。头和药熬好,滗出药汤,接着熬第二和。一时间,左邻右舍,都闻到徐家传出的中药味。等头和药汤凉温,徐二就端到炕前,拿羹匙舀着往爹嘴里喂。徐半仙已经张不开嘴了,药汤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

    甄永信帮着把第二和药熬好,看看没事,就回家去了。刚刚走到门口,把门推开,就听有人在身后喊他,“甄先生”回头看时,是徐二追着跑来。

    “怎么啦”

    “俺爹老了。”甄永信头皮一阵发麻,“这么快”说着就让徐二先回去,自己回家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四十两的银锭,匆匆往徐家赶。

    徐二的一群狐朋,正在里外帮着忙乱,徐半仙已换上了寿衣,躺在正堂用板凳架起的门板上,帮忙的人有的往火盆里烧纸,有的在死人头上摆供。甄永信拉过徐二,问,“寿材定好了吗”已经没了主意的徐二,这时只会摇头。甄永信就从怀里摸出银子塞给他,徐二假装推辞,说,“不要。”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孩子话。赶紧去把寿材、车马定了,其余的等等再说”

    听甄永信说过,徐二就像一个乖孩子,接过银子,领着一个朋友去棺材铺了。晚上,帮忙的人走后,甄永信陪着徐二给师傅守灵时,劝导徐二,“人越是在这种时候,脑子越要清醒,不能乱了方寸,犯起糊涂。”看看徐二不明就里,眨巴着眼睛傻愣愣地望着他,甄永信就拿起撩拨火盆里灰烬的木棍,敲了敲放在锅台上的药罐子,说,“师傅给你留下的最后一笔钱财,你可得拿住了。”

    “在哪”

    “在这”甄永信又敲了敲药罐子,“你爹可是喝了济世堂的药汤死的。他既然能贪财害命,你当子的要是不替爹出了这口恶气,岂不让人看成是鳖头了”

    “能成吗”

    “成不成,就看你下手狠不狠,你要是豁出去了,替爹讨还公道,谁敢把你怎么样再者说,我也不能在边上看热闹呀。”

第六章(1)[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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