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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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也是个体面人,挎这么个玩艺,像个讨饭的。”笑了笑,又说,“你不好把银子兑成金条,系在腰间,到哪去也便利。”这句话点化了甄永信,就照着做了。
一切办理停当,只身走出城外,才霍然醒悟,原来心里并没有个明确的目的地。抬头向四下里望了望,觉着往南走肯定不行,因为一直往南,就是自己的故乡,而自己恰好是从家乡逃出避难的;西边是海,当初自己正是被海挡在了鲅鱼圈;往东也不行,令他心有余悸的三官庙,就在东边,看来现在唯一可去的方向,就是北边。而北边距鲅鱼圈最近的,是盖州城,这倒叫他心里添了希望,因为不久前,贾南镇告诉他要去的地方,就是盖州城。
第四章5
太阳落山时,甄永信赶到了盖州城。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就忙着向当地人打听,问是否见过一个用太上老君像显灵的方法卖药的道人多数人都说不知道,只有几个城里游民告诉他,说前几天在火车站广场上见过。第二天一早,甄永信赶到车站广场时,并没有见到贾南镇,一些人告诉他,这个人几天前就走了。当问到去哪里了时,这些人一时也说不上来,只含糊不清地说,概去了奉天。奉天在北边,距盖州城三百多里。心里急着追赶贾南镇,甄永信打算立刻动身赶往奉天。因为担心贾南镇会很快离开奉天,前往别,甄永信决定换乘更快捷的交通工具,争取在贾南镇到达奉天的同时,赶到奉天。他想到了骑马。他向街上人打听骡马市在哪街上人就给他指了去。
在骡马市上,他相中了一匹高头马,全身栗子色,只在眉心和蹄子上沿,才有一点白毛。马的主人夸耀它,说能日行千里,跑起来又快又稳,一般的马跑起来,四脚撞地,颠人,而这匹马奔跑时,紧贴地面,前腿是从耳侧伸出的,人骑在上面,就跟坐车似的。他问马主人要多少钱,马主人就把手伸进他的衣袖里,将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放在他的手心。他知道要价七百两,离他能付得起的数目,还有相当的距离,他现在身上的东西,总共不足三百两银子,是他逃命期间的全部积蓄,而仅仅这匹马,就开价七百,还不包括鞍鞯。怕露了怯,他故意对马主人说,“等等,我看看再说。”说完,又到别去了。看了一圈,还真没再看见一匹能和刚才那匹相当的马。甄永信没再回去,而是径直离开马市,回城了。在离城市一里路的城边,有一家鞍鞯铺,柜上陈设着各色鞍鞯。甄永信顺脚迈进,掌柜的赶过来照应,甄永信问了几副鞍鞯,掌柜的搬来看时,他都摇了摇头。掌柜问他买鞍鞯的用场时,他就说,“送礼呗。明天是我们团练使的生日,刚才在马市上选了匹好马,要价七百两,配你这几件破鞍鞯,怎么拿得出手”
“好马配好鞍,你不早说,我有啊。”说着,从后台搬过一具用苫布裹着的鞍鞯,打开看时,果然嵌玉镶金,流苏银镫,光彩熠熠。开价三百,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二百六十元成交。甄永信告诉掌柜的,说同来管钱的,正在骡马市候着呢,问掌柜的能否派一个伙计,帮他把鞍鞯送到马市,顺便把银子带回来。掌柜的说,“这有何难”就喊来一个叫李三的伙计,让他扛上鞍鞯,给客户送到马市,嘱咐他别忘了收回二百六十两银子。叫李三的口上应承,扛起鞍鞯就走。李三个头不高,扛上鞍鞯,压得呼嗤呼嗤直喘。
甄永信径直把他领到那匹骏马前,声气地问马主人,“装上鞍鞯,让我试试成不”马主人见他这回带着仆人来了,又买了这么好的鞍鞯,就觉着这桩生意能成,一口答应说,“行,”心情愉快地一问一答,帮着把鞍鞯装好。甄永信嘱咐鞍鞯铺的伙计李三,“你在这等着,别到乱跑,我马上就回来。”说罢,飞身上马,一骑绝尘,往奉天方向奔去。
看看天色不早,还不见试马的客户回来,马主人就沉不住气了,催着李三问,“你家主人去哪啦咋还不回来。”
李三也有些不耐烦,瞪着眼反问,“谁是咱家主人咱是鞍鞯铺的伙计,他买咱的鞍鞯,二百六十两银子还没给呢。”马主人惊叫了一声,拍了下腿,抱头蹲下。而甄永信这时,已催马过了海城,直逼辽阳,在太阳偏西时,到了奉天。
甫一进城,他就预感到,自己概再也见不到贾南镇了。因为奉天城实在太,超出了他的想像,街市繁华,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在这样的城市,要找到一个靠太上老君像显灵的方法卖药的江湖浪人,无异于海里捞针。这样,只好在城边寻得一家客栈住下,打算好好歇息一下,再做打算。
以后的几天,甄永信都骑着他的高头马,在奉天城里招摇,四逛游,指望在人海中,碰到好友贾南镇。
年关将近,奉天城人正赶着往家里办年货,想想自己羁旅天涯,不能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团聚过年,心里不免阵阵酸楚,客栈掌柜的也火上浇油,让他每日再加三十文钱,说是他的马太能吃,每天要比别的马多吃一倍的草料。这样一算,身边的碎银,仅能维持到正月十六前后,而现在还必须省着点才行。
除夕,客栈里的客人都回家过年了,只剩下他一人。掌柜的看不过眼,就请他一起吃年夜饭。饭桌上,甄永信多喝了几杯,心里发热,就流了泪。掌柜的趁势和他交起心来。好在醉酒时,他神智还算清醒,没把老底兜出来,只说自己是复州城刘姓财主的偏房子,生母早逝,婆生性妒忌,常在父亲耳边说他坏话,父亲就不待见他,一气之下,他就离家出走,发誓不混出个人样,就不回家。故事编得不算圆满,却也动人。掌柜的听罢,也陪着叹了几声气,夸奖他有骨气。当问他身边带了多少银子,下一步做什么打算时,甄永信就拿袖头擦了把鼻涕,挤了挤眼睛,说,“眼下还没有眉目,看看再说。”这些话,掌柜的倒不在意,关键是他说身上的银子快光了时,掌柜的就有些犯愁,叹了口气,劝他,“老这么逛悠着,也不是个事,你得想法找点事做才行。”
“咳,看看再说吧。”
看看还没说动他,掌柜的就更加直截了当一些,说“我倒有个主意,”看甄永信拿眼睛看他,就接着说,“不知兄弟有无兴趣。”
甄永信两眼闪亮起来,催他快说来听听。掌柜的就慢悠悠地和他碰了杯,呷了一小口,“你这匹马,可是匹不错的驹子,天天你骑着在城里转悠,也没啥意思。依我看,倒不如卖了它,点本钱,也好干点正事。”
这话正合了甄永信的心思,忙问,“掌柜的可有好茬帮我联络联络也中。”
“不忙,”掌柜的又呷了一口酒,“等我慢慢帮你打听。”
第四章6
买主很快就找到了。初六上午,掌柜的就屁颠屁颠地跑来,告诉甄永信,说故宫外贝勒府城外庄园管庄的老吴,平日就好个犬马,有意来看看,约在今天下半响。老吴挺守信誉,下半晌真来了。老吴四十上下,衣着鲜亮,白面脸的,不像管庄的,倒像庄主。看见那匹马,眼里就放了亮光,直奔过去,拿手在马背上来回摸着,过了会,转身问马主人,“我能试试吗”甄永信面露难色,说这马上午他刚骑过,现在要歇息歇息。掌柜的看出甄永信的心思,在一边撺掇,“甄先生放心好了,老吴是我的朋友,让他试试吧,出了事,我拿这客栈顶着。”甄永信这才吐了口,老吴就跃身上马,往城外奔了过去。约摸半个时辰,又从城外疾驰而回,跳下马后,脸上掩饰不住得意,嘴里却并没有夸赞,只是淡淡说了句,“还行。”就让甄永信开个价。甄永信推说自己不在行,坚持让老吴出价。老吴在马厩外转了两圈,看了看一边站着的掌柜的,又瞅了瞅甄永信,憋了半天,才说,“你看这个数,行不”说着,伸出三个手指头。甄永信心里立时明白,掌柜的和老吴知道他身上银子不多了,正在设局讹他,便淡然一笑,故意问,“三千”
老吴倏的收回手指,显得不可思议,摇了几下头,说,“太不靠谱,减去一个零。”
甄永信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心里就踏实了不少,拉开话题,告诉老吴,“这匹马,是去年初,家父花了两千两银子买的,不说我这马,单是我这银镫嵌玉流苏鞍,也是刚花了四百两银子买的。”说着,转身冲着掌柜笑了笑,“我说掌柜的,你说兄弟即使再缺银子,也不至于做这种头吧。”掌柜的红了脸,连连说,“是少了点,是少了点。”甄永信就转过身,对老吴说,“你总得给个差不离的价,哪怕是半价也好,才叫我不伤心呀。”
“一千二”老吴咂了下舌,跟着头就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太贵了,别说我出不起,出得起也不行,太贵了。”
“那就没办法了,反正我不能当败家子,拿着老爷子的好东西送人。”
“再合计合计,二位来,进去喝口茶,再合计合计。”客栈掌柜的紧跟着在一边撺掇。
价钱从下午谈到晚上,老吴把价钱涨到了一千,甄永信还是不还口,双方一直僵持到不欢而散。第二天一早,甄永信还像没事一样,骑着马到街上招摇。在报恩寺前,甄永信翻身下马,拴好马就要往里走。在三官庙时,他恍惚听师傅说过,报恩寺是东三省最的皇家寺院,藏有一万多卷经书,寺里的主持,曾经当过皇帝的护法金刚。一个老和尚在门口挡住了他,“施主请留步,敝寺正在修缮,已多日不接香火了。”甄永信往院里望了望,果然砖瓦码齐,木石成堆,随口问了一句,“还要多暂才能竣工”
“布施已成,只差梁柱木料,方丈已责成奉天府土木工匠朱明理专职采办。”
“几根木料,还用专职采办”甄永信不屑地嘟囔,“咱东北有的是参天巨松,伐倒运来不就结了”
“施主有所不知,这是皇家寺院,梁柱必得用上好的楠木,松木却不成,容易开裂变形,楠木不光质地坚硬,还耐腐蚀,不变形呢。”
甄永信扫兴地离开了报恩寺,又四转转,也没意思,早早就勒马回到客栈。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就骑马来到奉天府,向府役打听土木工匠朱明理在哪办事,衙役向府门前几间低矮的厢房里指了指。甄永信把马拴到拴马桩上,推门进屋后,就看见一个削瘦的驼背男人,伏身在一张纸上比比划划,在他确定自己就是朱明理时,甄永信就在他对面坐下来,双手把马褂前摆提了提,自我介绍道,“我是福贝勒府的管家,姓那,听说朱工匠正在为报恩寺物色梁柱木料,就特地赶来,谈一笔买卖。”顿了顿,接着说,“事情是这样的,福贝勒爷最近碰上了点小麻烦,手头有点紧,听说你正在物色上好的楠木梁柱料,就打算用些一般的木料,换下府上那些上好的楠木料,捣腾点银子,手头也好活便活便。”
福贝勒是奉天府出了名的膏粱竖子,天下荒料第一,举世败家无双,声色犬马,无所不好,祖上留下的产业,差不多快叫他败坏光了,所以听到这位管家的述说,朱明理也没多想,就信以为真。
“可以考虑,”工匠看着管家说,“不过我得事先看看,他家厅殿上能出多少料。”
“中,”管家爽快答应,“那就请朱工匠定个时间,看什么时去合适”
“明天上午,巳时去,你看行不”
“好来,一言为定,到时候,我在贝勒府门口等你。”说着,甄永信起身告辞。
第四章7
第二天早上,甄永信早早来到贝勒府,递给门子一个帖子,门子就进去禀报了。一会工夫,门子出来说,“我家老爷说了,请那管家自便好了,愿意看哪就看哪。”
“多谢贝勒爷厚,耽会工匠们来了,自然少不了搅扰府上”甄永信一边和门子客套,一边和门子进门房里闲谈,等着工匠一干人到来。巳时刚到,朱工匠一干人马果然到了,甄永信匆匆从贝勒府里走出,一边作揖,一边恭维朱工匠真讲信用,一边把一班人马往贝勒府里请,自己紧跟着朱工匠,指指点点地介绍贝勒府梁柱,夸耀木料上好。在贝勒府里转了一圈出来,到了门前,甄永信试探着问朱工匠,“怎么样,还满意吗”回头,伸手向贝勒府那边划拉一下,说,“当年先人建造此府,光是楠木料,足足花了二十万两银子。”
朱工匠明白管家说这话的意思,叹了口气,说,“木料已旧,而无当,只能改作小用,现在拆下,只合一万两而已。”
甄永信听过,笑一声,慨叹道,“真应了那句老话,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俺们贝勒爷要是听了你给的这价,非气死不可。朱工匠,你看俺贝勒爷都到了拆房子卖地的分上了,你也别刹得太狠,给个宽心价吧。”
朱工匠笑了笑,说等回去再合计合计,就领着一干人马回去了。看看人已走远,甄永信也身回去。
以后的几天,甄永信见天到朱工匠那里去讨价还价,第三天上午,朱明理拍板,说两万两银子,再一个子都不多给。看看话已说死,甄永信也应允下来。接下来两个人就开始讨论契约的细节。规定正月二十三签约。甄永信借口福贝勒怕这事被母亲知道后,会给搅黄了,就把签约地点定在城外庄园上。签约时,先付定金三千两,余下部分,等木料拆完后,一次付清。
一当契约细节讨论清楚,甄永信连夜赶到了郊外的福贝勒庄园,找到了管庄的老吴,满足了老吴给的价码,但同时他又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需要在老吴这里举行一个契约的签约仪式。马主人的解释是,他和一个朋友谈了一笔生意,这个朋友有个怪癖,凡是签约,都要找一个重要人物在场作证,甄永信要老吴扮成福贝勒,当签约的朋友到时,他只需说三个字就中,而这三个字又极简单,就是“开始吧。”老吴听后,觉得这事再简单不过,一口答应下来。接下来,就去筹措银两,第二天傍晚,就从甄永信手里牵回了心的高头马。
第四章8
转眼就是正月二十三,一早,甄永信雇了一辆马车,来到庄园。老吴事先吩咐人打扫了院落,就打扮立整地坐在正堂主位上喝茶。甄永信到后,又把相关的事情嘱咐了一遍,一会工夫,就听见庄园外面人声吵杂。甄永信忙出去照应,把朱明理引进正堂。朱明理走进正堂,看见主位上坐着一个冠冕人物,猜想必是福贝勒,跪到地上就磕了三个头,见那人也不还礼,朱明理起身后,就垂着头退到一边,直到听那人说了声,“开始吧。”就和管家二人各自在事先写好的契约上签了字,划了押,而后两人各执一份,就开始到外面交割银子。甄永信叫人把银子装到自己事先雇来的马车上,随手把朱明理扯到一边,嘴戳着朱明理的耳朵边问,“朱工匠,给你兜了这么个生意,不给点跑腿钱也好买壶酒喝。”
“中,中,”朱明理笑着点头,“回头到我那,有你的赏银。”说罢就上了车,和一干人马出了庄,甄永信也借口进城有事,比朱工匠稍晚了一会,招呼自己雇的马车出了庄。他没进城,而是顺着官道向进城相反的西方,一路烟尘,奔了下去。
正月已过,也不见贝勒府的那管家来领赏银,朱工匠就疑心那管家是见惯了笔的银子,嫌赏银太少,压根不放在眼里。二月初一,朱工匠组织一批木匠、泥瓦匠,一早就赶到子贝勒府。看门老头觉得不对劲,问他们是干嘛的。
“拆房子。”工匠们说。老头一听,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门,禀报了贝勒爷。贝勒爷生气了,说要亲自看看哪个兔崽子,吃了豹子胆,敢到贝勒府上来拆房子。看门老头指了指朱工匠,贝勒爷就破口骂,“你活腻了,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和你家管家事先谈好的,那天他还亲自带我来看过。”
“有这事”贝勒爷问看门老头,老头说,“有,不过那天不是咱们管家带来的,而是另外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拿帖子给我,我就送给爷看,爷说行,我就放他们进来。”
贝勒爷翻了翻眼珠子,猛然醒悟,拍了下脑门,“哦,我想起来了。可是那帖子是城郊付千户投来的,说他要建造成一座府邸,喜欢咱们的布局,派他家的那管家领人来参观一下,我就让他们进来了。”
“这么说,”朱工匠晃了晃手里的契约,“那天在贵庄上监证签约的贝勒爷,也是假的喽。”
“我就是贝勒爷,你看是我吗”贝勒爷把乌龟一样的嘴脸向前探着,以便让朱工匠看清楚些。朱工匠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汗就从额角流下。
第四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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