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昆仑（1）[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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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在哪里见过”就应该出口了，管他是《红楼梦》还是《源氏物语》，自己是贾宝玉还是源氏，虽然按现在的情况寄人篱下的是自己，好像自己更像林黛玉一些？

    打住。

    不谈年幼的顾雩天还没读过红楼，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晚餐丰盛，楚歌一直不断给顾雩天夹菜，一口一个哥哥哥哥该死般的甜美，几于令人腻歪，搞得顾雩天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乱乱。”顾雩天试探性的询问。

    “啊？”

    “你这么干净还可爱，为什么叫乱乱啊。”

    “啊————可能爸爸妈妈是取反义吧，你看古代人们为了祈求孩子健康，不也取什么狗蛋呀狗剩之类的吗，哈，是吧？”楚歌向楚江夫妇撇了撇嘴，后者笑着点了点头。

    “你懂的真多。”顾雩天一边有点羡慕，一边又在心里暗爽，这样和蔼可亲的叔叔阿姨，还有这么懂事乖巧的妹妹，比起从小看到大的老爹的那张臭脸，简直不要好太多。

    可惜，顾雩天那时候还是过于单纯。

    第二天，当楚大人和凌琼纷纷要去上班，一夜不寐心怀憧憬的顾雩天满面春风的恭送在门口，二人留下一句“小顾要照顾点妹妹哦”走掉了后，他一边满怀期待地想着该怎样做哥哥，一边看电视，双腿并并拢，双手放放好，相必这辈子都没这么端正的坐好过，纵使电视里不时传来的呼噜噜的猪叫声有那么一些煞风景。

    然后————

    然后她就睡了一天。

    时至中午顾雩天开始恐慌，他想到小学安全知识课本上猝死，昏迷，等种种可能，最后终于忍不住，房门那么一踹，冲进楚歌卧室，尚未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泡面味。

    “出去。”

    对方趴在床上，发丝散乱，双眼通红，手捧ipad，一脸冷漠，像只炸毛的小兔子。

    顾雩天下意识掉头就走，却被叫住了。

    “喂，”楚歌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温暖的笑容，是可以融化一切的和煦，顾雩天仿佛看见了昨天餐桌上的那个妹妹，“别跟他们讲哦。”

    顾雩天意识到她指的是楚大人和凌阿姨，沉默了一会，郑重地道：“泡面在哪。”

    楚歌不屑地指指床下，顾雩天低头一看，黑暗的深处有两大袋老坛酸菜，瞬间兴奋不已。

    就这样，顾雩天发现了自己这个“妹妹”的真实面目，更为可怕的是，在楚大人回来前的三十分钟左右，顾雩天突然看见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楚歌款款走下楼，丝毫不见凌乱的迹象，还在发后系了一条蓝丝带，顺风飘啊飘，看的顾雩天目瞪口呆。

    人前人后两个样，精神分裂不过如此。可是控制不当的精神分裂会被送进医院，而像楚歌这样掌握良好的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天才。

    她长期保持着优良的成绩，从花花太阳私立小学到应天国际中文学院初中部到高中部，一路重点院校，一路过关斩将，一路所向睥睨。

    顾雩天默默跟在身后，他也一路重点院校，可惜全靠他楚大人的关系，就像人家关羽凭本事掏出自己的青龙刀一刀一个，他蒋干凭本事开挂掏出一把加特林，嘟嘟嘟留下一片尸体，和背后死不瞑目的白眼。

    这十年间，两人一起逃课上网，一起在深夜溜出去看过演唱会，建立了十分深厚的革命友谊，可楚歌永远是那个楚歌，而他顾雩天也还是那个顾雩天。

    我顾家就出了我这个东西？老爹不管是在应天教书还是贩卖人口，那也都是赫赫一号大人物，我怎么就混成这样。

    在度过了为期半个月的高考后的幸（死）福（猪）生活后，数学老头的呼喊仍犹在耳，什么“sa向量加sc向量等于二倍sb向量，sb是什么，啊？你们说话啊，是中线唉，唉————”半梦半醒的顾雩天听到那啥心想卧槽老头竟然爆粗了，脸上一阵激动的潮红，而那位特级老教师看见他的反应，欣慰的点了点头……

    音犹在耳，斯人已去，真是悲哀。

    过去十八年的生活就这么匆匆故去，说是平淡倒也挺刺激，但说是刺激却又顾雩天扳指数数，自己口中称的上刺激的事无一不与楚歌有关，换句话说，自己不过是沾了妹妹的运气。平凡本并不是错，但在这个满是精英的家庭里，顾雩天想，就是老爹也比自己来的更有存在感，至少据说老爹的骚话说的是一流，自己算什么？闷骚？

    不过这样的日子终究要结束，所以才有了这一趟毕业之旅，或者应该是诀别之旅，今后的日子再也不会有楚大人的庇护，离开生长的应天，来到遥远的昆仑山脉，沿路上不断的穿衣服，然后不费事的再坐列车回去，这真的不是在搞笑吗？可是话说现在自己好像回不去了。

    窗外雪花飞扬，探测灯再一次扫来，映衬的风花舞，结晶状的雪粒钻石般折射出璀璨的光线。

    还是想不到真的有雪。

    也许自己一辈子都赢不了她吧？无论从才能还是性格甚至智商，也许天下只有锦上添花，谈不上雪中送炭，优秀的人更加优秀，直到上天都站在那一边。自己很幸运啊，有这样的妹妹，和无敌的“继父继母”，应天大学那么正派的地方，也能走后门给顾雩天搞到一张暂读生资格，怎么也比没有好，

    至少如果表现和考试优良，是有机会转成正式生的，虽说自己好像是没什么可能吧。

    从思绪中脱离出来，顾雩天在候车室瞎转打发时间。候车室中央是一架巨大的电梯，看上去十分硬核，简单来说就是比较破烂，和四周的温暖氛围格格不入，列车到站前五分钟会有语音提醒，到时候就乘电梯下去坐车。想来还有点激动，和从应天来时坐的千篇一律的磁悬浮列车不一样，这是所谓的“应天专列”，每年考上应天大学的学子无论是在天南海北，都将乘坐不同批次的专列赴往应天，弗如一段梦幻的旅程。

    可惜梦幻还没开始就被掐断了，晚点，大雪，还有这“机械感”十足的电梯，就差没嗞嗞冒火星了，看得人瘆的慌。

    转过身，钢化的玻璃门上挂着复杂的钢铁纹路通天塔的卡片，这是“昆仑”计划的标志，连接星灵界的第49座“星灵界桥”，人类对其的定义是:古巴比伦的通天塔，天空的未来，文明的桥梁。

    不自主间，近二十年恢弘的历史仿佛在复杂的图纹中缓缓呈现，但顾雩天在脑海里将其迅速掐断。

    喂喂喂，听起来好伟大，其实历朝历代总有人伟大，只可惜了这伟大又与我何关。自己可是人人喊打，表面尊敬背后唾弃的二世祖啊！还是个附带的二世祖。

    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整了整身上加厚的风衣，将巨大的黑色兜帽笼在头上，开始大步向前，玻璃门里侧凝了大把大把的水珠，一滴一滴划出晶莹的水迹，“嘀”的一声响起，自动门拉开，伴随着猎猎的寒风。

    冷气未来临的时刻，他恍惚了一瞬，像有一束金光贯穿了世界，他看见楚歌在里面，笑着，真诚的笑，好像前所未有，又那么熟悉。顾雩天想起多年前小时候呆呆的自己，一本正经地把马桶里的水拿去浇花，指着家里的人工池对凌琼阿姨说着“别看现在好多水，如果不节约很快就会用光”这样的蠢话。直到初中地理老师讲到了水循环，自己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老师说有什么问题吗？然后他放下了手，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他曾多么地相信这样一个真理，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无论是天池还是粪坑里的水，都会随着蒸腾飘忽忽上天然后落下，一滴也不会多，一滴也不会少，自己的行为是那么愚蠢，以至于伸出舌头像舔舐圣泽一样感谢天神的馈赠。

    楚歌似乎会在背后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充满怜悯，又一尘不染。

    从那以后顾雩天就明白了这世界的真实面目，你穷尽一生其实也改变不了它的本质分毫。站在未知面前的人总是充满幻想，你打破未知，再打破未知，即使勘破了一切，你也还是改变不了，就像那一滴水，你捧着抱着还是随意挥洒，它总会飞上天去，然后以同样的面目归来，你根本毫无办法，所以说，先知比无知更加绝望。

    就像是命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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