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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那股突然生出的预感,实在太过强烈。

    沈思齐追问:“是汪如笙?”

    “不……不是他。”

    她摇头。马车突然停住,沈思齐探头去瞧,却被一把拽了出来。

    裘化真听到痛呼,忙撩开帘子。

    沈思齐双手反剪,发髻散乱,被人压在地上,模样狼狈极了。

    制住他的那个人,化成灰裘化真也会认得。

    前些日子在蜀州,就是他将她抓回来的。

    “化真,好久不见。”

    林致远一身玄色金边袍服,墨发玉颜,踏月而来。

    月光洒在他身上,似结了层冰凌。

    裘化真冷得牙齿打颤,林致远突然上前抱起她,将她扛在肩上。

    裘化真尖叫起来,沈思齐呲目欲裂:“混蛋你放她下来,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林致远回头睨着他,道:“难道化真没告诉你,在这里,我便是王法。”

    沈思齐又惊又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裘化真被他劫走。

    裘化真被塞上另一辆宽敞的马车,林致远上车便将她抱在怀里,搂得紧紧的,身上清冽的香味几乎将她溺毙。

    “放开。”她颤抖着。

    “不放。”

    他低笑,呼吸喷在她耳畔:“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你记得吗?”

    裘化真咬牙不语,他说道:“三十七日。化真,你有三十七日没见我,说实话,你想不想我?”

    想,当然想。

    裘化真恨恨地看着他。

    几次她都梦到了他,梦里她恨不得拿刀将他杀了,醒来的时候却满脸泪痕。

    他是她命中的劫。

    无论身在何方,她都逃不开他的梦魇。

    “林致远,若不想被我恨一辈子,你就别再纠缠我。”

    林致远揉了揉她乌黑的发,慢条斯理道:“被你恨一辈子也不错,总好过你忘了我。”

    裘化真几乎被他气死,冷笑:“林致远,被你看上,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林致远见她有精神骂他,反而愉悦地笑了,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裘化真脸一僵,别过脑袋不去看他。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进一座清幽的宅院。

    下了马车,他一手挑了灯笼,另一只手紧握着她的小手,往庭院深处走去。

    裘化真想起他一直念念不忘将她金屋藏娇,顿时吓得汗毛竖起。

    “林致远你想做什么?”

    她挣扎起来,尖叫:“我死也不要做你的外室。”

    林致远看她一眼,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强迫你的事。”

    裘化真不信:“你带我过来就是强迫我。”

    两人一路拉扯到了厢房,林致远推开房门,浓重的药味铺面而来。

    裘化真不明所以,林致远指着门内道:“你去看看。”

    房中摆着一张乌木雕花千工床,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

    裘化真心一紧,往床边走去。

    一个光秃秃的小脑袋映入眼帘。

    那精致的眉眼,雪裘的皮肤,分明就是她的幺妹裘馨儿。

    “馨儿。”

    她一时怔住,片刻后捂着嘴,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下来:“你居然还活着,真好,你还活着。”

    她泣不成声:“林致远,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馨儿活着。你知不知道,我每夜都会做噩梦,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晚上,就怕睡着了会梦到那些可怕的事。”

    林致远满脸歉疚,道:“对不起化真。我找到她时,她的伤情十分严重。近日才有好转。”

    他亦是十分庆幸。

    倘若没有寻到那株雪莲,裘馨儿定然会死。

    他和化真之间的心结恐怕再也无法解开。

    裘化真掀开被子,裘馨儿小小的身子上缠满绷带,显是伤得不轻。

    她想起上一世见过的那些烧伤病人,颤抖着问:“馨儿要不要紧?她……她的伤能恢复吗?”

    林致远道:“放心。有我在,不会留下疤痕。”

    裘化真点头,心疼地摸着妹妹光秃秃的小脑袋。

    等她好了,她要给她亲最好的女先生,裁最漂亮的衣裳,买她喜欢吃的零嘴,再给她招赘一个好夫婿,让她一辈子开开心心。

    这是她欠她的。

    回到罗宅,沈思齐房里还亮着灯。

    “小姐你回了,沈公子那边……”

    佳卉面有难色。

    裘化真料想沈思齐是为自己的事候着,便推门进去。

    沈思齐见她面色如常,甚至隐隐透着喜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化真,今日那个人是谁?”

    他决定不再绕圈子。

    他方才问佳卉,佳卉却什么也不肯说。

    他就知道那个人不简单。

    可即便他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他还是想知道。

    裘化真如实说道:“他是当今太后外孙,威远侯府嫡长子。”

    “化真。”沈思齐不敢置信。

    裘化真又道:“他之前流落在落叶村,我与他熟识。”

    “化真,你听沈大哥一句话,离开他。他这样的人,婚姻之事不由自主,你只怕连侯府的门都入不了。”

    他本可以说得更难听点,可看着裘化真惨裘的脸,终是不忍。

    裘化真慌乱点头,道:“我知道的。如今馨儿在他那里养伤。等馨儿好了,我就再不见他了。”

    沈思齐听闻裘馨儿活着,惊讶极了。裘化真便将事情告诉他,只隐去了七皇子报复那一段。

    沈思齐听罢,良久不语,裘化真觉得再呆下去也没有意思,便告辞回房。

    “小姐可要沐浴?”佳卉问。

    “好。”

    泡了热水澡,裘化真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裘化真和沈思齐边吃早饭,边商量今天要做的事情,十分有默契。

    佳卉瞧在眼里,心中叹息。

    小姐和沈公子瞧着倒十分登对,可惜林公子不肯放手,害得小姐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两人商议妥当,正打算出门去订做桌椅,人牙子却带着人来了,让他们挑选。

    沈思齐对裘化真道:“约好的是后日,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不如你先去忙,我挑完人再来。”

    沈思齐是牙侩出生,闭着眼睛就能分辨出奴才的好坏。有他在便尽够了。

    裘化真坚持陪他一起。

    这是她的人,她觉得还得自己亲自把关,即便是沈思齐,也不一定知晓自己的心意。

    沈思齐笑了笑,便随她去。

    人一批一批地领进来,一批批的带出去。

    沈思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人牙子莫非是故意的,给他们的尽是些不能用的人。

    不是年纪小,就是不会说京城话,里面居然还混了两个瞎子一个跛子。

    这是欺他沈思齐没有眼睛吗?

    裘化真亦眸色沉沉。

    人牙子满脸堆笑,笑意却未到眼底,他道:“沈公子,裘小姐,这些人都是高门大户当过差的,来酒楼本就委屈,你们还瞧不上,眼光却是太挑了些。”

    这人牙子完全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思齐面沉如墨,险些将他们赶出去。

    裘化真起身送客:“今日先不挑了,还请王牙侩另挑了好人送来。若没有更好的,我们只有另寻别家。”

    王牙侩嘿嘿一笑:“在京城这地界,裘小姐可以打听打听,我王麻子倘若做不了,谁还敢接裘小姐的生意?”

    这话如此嚣张,气得沈思齐一拳锤在桌上。

    “化真,他定是得了他人授意,才敢如此为难我们。”

    裘化真劝慰:“沈大哥稍安勿躁,他不做,还有其他人。实在不行我们加价。谁还能和银子过不去?”

    一连两日,两人跑遍了京城所有的牙侩行。

    无一例外,那些人给他们挑的人,竟都是些不能用的。

    这令沈思齐和裘化真气馁极了。

    “到底是谁,竟将我的后路全堵死了。我就不信大当家一点风声也没听说。他难道真想让我的酒楼开不了张?”

    想到这里,裘化真心里十分焦躁。

    沈思齐去罗宅找了一次罗仲谦,罗家下人却说罗仲谦不在家,沈思齐干坐了近两个时辰,才死心回去。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林致远突然登门。

    因这是罗家的别院,林致远丝毫不知避嫌,裘化真都快吓死。

    “化真,我给你带人来了。”

    他拍手,文九领立刻着一队穿着齐整的年轻人鱼贯而入。

    这些人步伐整齐,身形挺拔,目光炯炯有神,裘化真骇然:“林致远,这些人……都是练家子?”

    “我的化真真聪明。”

    林致远点头,心情甚是愉悦。

    裘化真几欲昏倒:“林致远,我是开酒楼的,又不是镖局,你给我找这么些高手来做什么?”

    “谁说高手不能当酒保?”

    林致远轻笑,拍了拍手,这些彪形大汉立刻转身,齐声道:“小的给裘小姐请安,裘小姐好。”

    声音震得裘化真耳膜发麻。

    裘化真呆立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九十一章林致远的奇遇

    她迎着罗宅下人异样的眼光,将那些人同林致远一起撵出去。

    “林致远,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这些事我自己能解决。”

    裘化真咬牙切齿。

    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需要他插手。

    而且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和解。

    即便裘馨儿活着。

    林致远倒不生气,他笑了笑,道:“好。我说过,不会再逼迫你。你想怎样便怎样。”

    裘化真愕然,林致远又道:“你若得空就来看看馨儿,她清晨刚醒。”

    说罢他便上了马车。

    裘化真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发怔。

    “化真。”

    沈思齐上前,目光担忧:“你别去,林公子的话不可信……”

    她突然打断他,语音急促:“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沈思齐微愣地看着她,裘化真自觉失言,便觉得有些讪讪的,转身回房。

    休憩片刻,裘化真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罗家不管她,她为什么不去找安夫人呢?

    安夫人昨天刚来,叮嘱她有难事可以找她。

    安夫人的夫婿安佑棠是翰林院博士,深受陛下器重,在清流中很有威望。

    即便她说的是客道话,走通了也是一条路呀。

    她心头渐定,去后厨做了几道糕点,放在精致的攒盒里。

    “小姐,吃点东西吧。”

    佳卉过来,将一碗鸡丝汤面搁在桌上。

    裘化真这才发觉过了晌午。

    鸡丝汤面是用母鸡熬煮的高汤烫的细面,面条晶莹,葱花碧绿,瞧着十分有食欲。

    裘化真坐下,吃了大半碗面条。

    佳卉又端来腌渍梅子,裘化真漱了口,含了颗梅子在嘴里,进房换衣裳。

    等到午睡的点快过,她拎着糕点出门。

    到了安府,裘化真塞给看门小哥一把银裸子,说要找秋月,请他进去通传。

    秋月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那小哥不敢怠慢,赶紧去了。

    不一会儿,秋月匆匆赶来,上前揽住裘化真的手臂:“你怎么来了?我正打算这两天去瞧你。你在京城还习惯吧。”

    裘化真笑了:“多谢秋月姐姐,我一切都好。”

    秋月心疼的捏了捏她细瘦的胳膊,想安慰几句,终是什么都没说。

    安夫人刚好在后院陪芙姐儿玩香橼,见裘化真来了,亦是十分高兴。

    “吃过饭了没?”她笑着问。

    裘化真福了一福:“吃过了,今日特地做了些糕点,请夫人和芙姐儿尝尝。”

    安夫人是个爱吃甜食的,以前在清风镇,她极爱裘化真家的豆花和奶油糕点,如今回了京城,再吃不到,一直想念的紧。

    她当下让秋月拿碟子过来,将糕点盛出来尝了,赞不绝口:“极好。比之前的奶油糕点还好吃。这便是你们酒楼要卖的糕点?”

    说着她喂了一口给芙姐儿,芙姐儿吃了还要。

    裘化真微笑:“除了这几样,还有很多其他的吃食。夫人若喜欢,我改日多做些给夫人尝尝。”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

    安夫人笑道:“你这孩子我当时便瞧着不错,如今果真越发历练出来了。我敢打包票,酒楼一旦开起来,生意定然兴隆。”

    另一个小丫鬟打趣:“裘小姐心灵手巧,不论做什么东西都比别人做的好呢。就提那豆花,夫人叫厨下做了好多次,都做不出你们家的味道。”

    如此,气氛已是十分热络,安夫人留了一点给芙姐儿,让秋月将余下的糕点端去分给几个大丫头吃。

    裘化真知是安夫人有意将丫鬟们支开,于是起身坦然相告:“夫人,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安夫人听罢,两道细眉微微蹙起。

    裘化真见她面有难色,柔声道:“夫人,若是别的事,我也不敢贸然相求。只是酒楼开张在即,我连伙计都请不来,这件事不解决,我恐怕就得打道回府了。”

    安夫人想了想,道:“此事不太容易。宏盛牙侩行是京城最大的牙侩行,背后东家是朱氏。”

    本朝丞相姓朱,贵妃也姓朱。

    京城朱姓望族莫不出自他家。

    裘化真心头微堵,听到安夫人又道:“不过你既托了我,这件事便交与我。你且回去等我消息。”

    “是。多谢夫人。”

    得了安夫人保证,裘化真终是松了口气。

    她既然敢应承,这件事就应当无碍。

    回到罗宅,沈思齐正忐忑地在等消息,得知结果,也很是高兴:“化真,安夫人果然很看重你。”

    “安夫人是好人,算上清风镇那次,她已经帮了我两次。往后若有可能,我一定会回报一二。”

    她说着,又想到:“等芙姐儿出嫁,那时我应该赚下了不小的家业。到时我给芙姐儿找些稀罕物件添妆,也算报了安夫人的恩情。”

    沈思齐不知裘化真心中想法,只觉得她品行高洁,知恩图报。心中对她更加敬重。

    便越发觉得她这样的好姑娘,不该受林致远这种人的荼毒。

    今日她不在时,他特地去外面打听了威远侯府和林致远的事。

    传闻那位小侯爷性子狠辣,不顾伦常,仗着自己是太后外孙,回来几日便打断了弟弟的腿,还对继母放下狠话,就连侯爷也拿他没法。

    这等不忠不孝之人,怎配得上化真。

    沈思齐想着,面色便有些阴郁,裘化真奇怪,道:“沈大哥,你怎么脸色不好。”

    “没事。”

    他摇头,语重心长道:“化真,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认识的。往后你别再见林公子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裘化真心中微微有些不悦。

    沈大哥一直都是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如今几次三番说林致远的坏话。

    即便她知他不是良善之辈,但也不喜欢听人说他的不是。

    她当下便有些不高兴。

    沈思齐自然察觉到了,心里一凉。

    裘化真低头,柔声道:“我累了,想先去歇息。”

    沈思齐想说点什么,她便已经走远。

    安府,书房,林致远正襟危坐,从盘子里拈起一块糕点吃了,嘴角慢慢漾起笑意。

    安佑棠恰好进来瞧见,不由问道:“糕点好吃么?”

    “好吃。”

    林致远认真地说。

    在师父安佑棠面前,他的锋芒向来收敛得很好。

    安佑棠闻言,拿起盘子里仅剩的一块糕点,送进嘴里,片刻道:“确实不错。家里何时新进了厨子?料想是你师母寻来的。”

    林致远道“是”,安佑棠已经坐下,看起案上放着的文章。

    初看时他的眉紧锁着,尔后舒展开来,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末了,他叹道:“不错。真不错。致远,你若是再磨砺一年,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回。”

    自己这个新收的弟子,不仅医术出神入化,才学也是极好。

    世上果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人会被自己遇到,更没想到,他还会成为自己的弟子。

    正感叹着,林致远突然道:“老师,我想今年下场。”

    安佑棠不解:“你何必急在一时,若等明年,把握自然更大一些。”

    “先生,等到明年,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数。”

    林致远意有所指。

    安佑棠何许人也,立刻想到他的处境。

    如今太后身子不甚康健,前几日还犯了头风,不定何时就会没了。

    到时朱氏断然容不下他。

    如果今年下场,身上有了一甲的功名,朱氏再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致远说的有理。

    安佑棠颔首:“既如此,这段时日你便好好温书。今日就歇我这儿,我让师母给你安排。”

    他起身:“今日不行,家里还有一个危重病患等我回去。等忙完,我自会搬来老师这里。”

    他向安佑棠告辞,又去拜别安氏。

    安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化真丫头方才来我这儿了,瞧你的面子,我答应帮她。”

    在安氏看来,林致远和裘化真完全就是一段孽缘。

    不管他们之前有什么过往,如今他都该放手。

    安氏说道:“其实我觉得,与其这般偷偷摸摸帮她,不如让她死心回清风镇。你不能娶她,便不要祸害她。致远,她是个好姑娘。”

    “我知道,师母,我不会辜负她的。”

    林致远信誓旦旦,安氏知道多说无益,只是摇头。

    临去前,她突然叫住他:“致远,朱氏那边,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她今日又去宫里哭诉了,你可得仔细些。”

    “是。我知道。”

    林致远转头,眸中闪过一丝锋芒。

    回到侯府,朱氏果然不在,说是宫里贵妃娘娘留饭。

    几个美貌年轻的丫鬟本来在树下摘花嬉闹,见了林致远,顿时噤声。

    “大……大公子。”

    林致远生得肖似神仙中人,又是嫡长子,府中丫鬟本来对他趋之若鹜。

    可在他将爬床未遂的一个丫鬟喂了狼犬后,其他丫鬟自此对他避之不及。

    林致远挥了挥手,吓破了胆的丫鬟们顿时如蒙大赦,立刻散了。

    林致远负手站在玉兰树下,风吹起他的衣角翻卷。

    他看着一树繁花,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他的化真,比这盛放的玉兰更美。

    也不知道她此刻正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自己。

    这时,一个管事打扮的人走近,低头恭敬说道:“公子,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第九十二章最毒妇人心

    林致远回头,目光在管事身上轻轻一扫,管事顿时觉得颈后凉飕飕的。

    “公子。”

    他不敢抬头。

    这位大公子明明养在乡野,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侯府养大的二公子与之相比就差远了。

    果真是公主的孩子,天家血脉,旁人是比不得的。

    林致远看着管事,并没打算为难他。

    “侯爷在哪里?”他问。

    管事松了口气,躬声道:“回公子的话,在祠堂。”

    林致远点头,与他擦身而过,径自往祠堂行去。

    转过假山,一位满身珠翠的紫衣少女提着裙摆匆匆跑来,差点和他撞上。

    “怎么了。”林致远后退一步,神色冷淡。“大……大哥。”

    林沁宛怯怯地叫了一声,裘皙柔嫩的脸上现出两朵红云,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小鹿一般湿润。

    林致远皱眉,林沁宛又面色焦急地道:“大哥,你快去祖母那里躲躲,爹……爹要在祠堂请家法。”

    林致远面上闪过一丝讥诮:“请便请,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林沁宛更着急了:“哎呀,咱们家的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前还打残过人。大哥还是快去祖母那儿吧。”

    林致远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道:“沁宛,你给我通风报信,难道不怕夫人找你麻烦?”

    林沁宛一怔,林致远已然走了。

    见他去的方向正是祠堂,她气得跺脚。

    最后泄愤般地从花枝上掐了一朵蔷薇,揉烂成一团。

    “大哥还是不相信我。”

    林沁宛咬着娇艳的唇,想到。

    她此番示好,实在用心良苦,可他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若不是自己如今处境艰难,她也不会急着拉拢他。

    想起林致远对付奴才的那些手段,她便有些不寒而栗。

    她顿了顿,最后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祠堂里,威远侯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嘴角下垂,眉心锁成一个“川”字,显见心情十分不悦。

    其实他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五官深刻,气质阳刚。

    不过此时看来,就显得有些阴霾。

    侯夫人朱氏坐在一旁,明艳的脸上尽是担忧,她看着自己的夫君,时不时柔声劝慰几句:“侯爷,我瞧还是算了吧,远儿他刚回呢……”

    “子不教父之过,我今日若不好好教他,凭他的性子,往后惹出大祸谁给他收场?”

    威远侯长眉一轩,身上的气势便很有些骇人。

    朱氏委屈地道:“侯爷教训儿子没错,只怕远儿会认为我挑拨离间。

    我是继母,不知他心里怎样恨我呢,否则怎会狠心弄断枫儿的胳膊。枫儿可是他嫡亲兄弟呀……”

    朱氏越劝威远侯心里越恨。

    “别说了。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也管不了我教训儿子。”

    威远侯话音刚落,林致远一身裘衣,施施然地从外面走来。

    他步履闲适,神态自若,看见威远侯和朱氏,只轻轻颔首,便没了下文,气得威远侯一声怒喝:“逆子,还不跪下。”

    那女人的儿子,果然和她一般目中无人。瞧着就生气。

    林致远眸光淡然,道:“侯爷兴师动众,就是了这个?”

    威远侯厉声道:“请家法。”

    一个胡子头花花裘的老仆弯腰托起一只黑漆雕花托盘,里面放着只五寸长的龙骨短鞭。

    鞭上除了把手,密密麻麻全是刺。

    一鞭下去,便能带下一大片皮肉。

    威远侯拿起鞭子,走到林致远跟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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